法国的罢工与反罢工

众所周知的是，罢工在法国早就属于家常便饭了，要是突然有那么一阵子久不遇罢工，可能有人还会觉得奇怪呢——怎么一下子就天下太平了呢？不过近些年来，反罢工（contre la grève）也慢慢发展成为一股潮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倾向于反对无休止的罢工（la grève illimitée）。2003年巴黎曾有一次上万人参加以反对罢工的游行，当时到处都贴着“（Stop la Grève !）停止罢工”的口号。网上甚至还有一个专门反对罢工的网站（http://www.stoplagreve.com/）。

昨天跟同学约好去大学图书馆交换资料的，结果今天跑去一看，到处都锁着门，有的门外面还用巨幅大纸封着，有的大门甚至用高高码起的桌椅从里面堵得严严实实。而大学周围东一群西一堆的散落着教师和学生，大概也是像我一样没有得到罢工消息而白跑一趟的吧。来法国三、四年，学校罢工如此严重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经历的学校罢工，一般只限于行政人员，教师参与的较少——除了在克来蒙那次因为正式教员与聘请教员工资差异而罢工以外；而且通常不会是全校总动员，总有教室或者图书馆是开放的。

看到不远处有一堆人臂上都别着什么标志，走上前去一看——“Contre la Grève”(反对罢工)，大家正在一脸不满地议论着罢工。

刚来法国的时候，对法国人享有如此高度的罢工权利深感惊奇甚至羡慕。你看人家工会权利多大呀，一个命令下来，市内公交不运转了，高速铁路没火车了，而2003年那场法国航空大罢工，各大媒体的报道几乎如出一辙——“法国机场80%民航客机因罢工停飞欧洲航空瘫痪”，你看厉害不厉害。与交通、电力系统的罢工相比，垃圾没人扫、信没人送、学校不上课……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听说也有警察罢工的，那场面就有些滑稽了：罢工的那一群照常上街游行狂喊口号，而不罢工的这边厢则在旁边恪守职责、维护秩序。

可是慢慢地，等我们的新鲜感过了之后，就开始越来越反感这隔三差五的罢工了。没课上说不定还会偷着乐，没有公交车还可以走路，可是你要好不容易跑到巴黎去看卢浮宫，到了才发现门口贴着“今日罢工，暂停营业”，你说恼人不恼人？更别说半年前就计划好的回国，结果到了那天才知道SNCF罢工，那你就只有去呼天抢地吧。

且不论罢工对法国的经济造成了什么样的负面影响，单就日常生活而言，其弊端早已是苦不堪言。罢工虽然不是天灾地祸，却也属于“不可抗力”，既然是“无法预料、不能避免的客观因素”，那就谁沾着谁倒霉去吧。

虽然巴黎政府对轮番举行的罢工游行早已习以为常，但至少有一次还是让他们寝食难安了，那就是去年（2005年）2012年奥运会评估团全面最终考察巴黎的时候。考察团于3月9日到达巴黎，而工会早已在3月10日安排好了一场罢工。如果说工会的安排是有意为之，那就可能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但你说要他一定避开这些日子，可能也还有些难度。

大家知道，在历届奥运会的申办中，国际奥委会最重视的一个因素就是申办城市和国家的国民对申奥的支持度。因此，当时有不少人担心罢工会给巴黎申奥带来不利影响。国会议员高斯更明确指出，罢工的时间选择是巴黎申奥的“严重障碍”，会导致“巴黎的候选资格受到错误对待”。法国教育部长费隆则出面呼吁巴黎申奥组织者与工会进行对话，解决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

然而同时也有人持不同看法。巴黎市长德拉诺伊说：“每个人都希望巴黎举办奥运会，法国的民主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而有意思的是，巴黎奥申委CEO波迪龙也坚决反对“罢工会影响国际奥委会考察”的观点，他同时强调：“我们不会对安排好的行程做任何更改。”

最后的结果是巴黎在20年内第三次落选申奥，到底这出“人间惨剧”是否受到罢工影响就不得而知了，但当时整个巴黎甚至法国的悲忿失落却是有目共睹的。

罢工的权利本是先辈们用血汗甚至生命换来的，但是现在却日益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绊脚石和影响日常生活的障碍栏。到底自由和权利的行使是否要以社会的倒退来换取呢？这是一个不得不令人思考的问题。

（2006年3月，勒阿弗尔）